说文物鉴定：文物判断犹如中医看病，只能趋近真实

何东：所以你说收藏是一门社会学，心理学甚至是刑侦学，这么复杂的一个大学问，一定给你提供了一个观察事态人心的一个巨大的平台，从这个意义上说收藏能不能算是一种涉及非常广泛的人格学呢？

马未都：应该是可以算，过去那个古董这行业，没开包人家就知道你这样洞悉真伪了，其实这个听起来特别玄，其实八九不离十。

何东：为什么？

马未都：就是对人的判断，你比如说中医给人看病，第一个事就是对人的总体判断，望闻问切。第一是看你一眼，你按照西医来说你这叫胡来，看人家一眼你怎么知道人家有病没有病。那还就能看出来，有经验的医生看你一眼，就知道你大概病在什么地方。你不能以你自己的无知认为这个世界是无知的，我觉得很多人都是这样的，比如说我对一个东西做出判断，然后有人就说牛逼，你别胡扯了。你无知不能认为别人无知，有的东西我就是知道，就在我这里就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。

我不是说我隔着东西看，就是包着的，没有打开包就知道真伪，而且每次都说对，因为很多东西是可以想象的，当你掌握一个全部内容的时候，你比如说你读一首唐诗，七句你读出来最后一句，你听过这首唐诗，你当然知道这句诗了。那别人说你怎么就知道下面那几个字，但是我知道这首诗是不是，你让这个会唐诗的人就不新鲜，但是你对一个不会唐诗的人，甚至连唐诗的这个形式都不知道的，你怎么知道后头是七个字，还是哪七个字。你蒙是蒙不着了。

我记得文革后刚开始考试我碰到一个学生，把我逗坏了，他不认拼音，考试的时候有一道题是拼音，拼音你不认就是真不认了，然后他那个拼音这句话拼起来七个字，他能分出来，上面是“要为革命读好书”，那个时候还左着呢，他不知道他就蒙，他说“炸的鬼子飞上天”，你说哪跟哪？这事你不知道就是真的不知道，你不可能蒙上去。有的人是认为我是蒙的，其实根本不是，我真的知道。我觉得对文物的判断就是你知道它旁边的事越多，就判断起来越容易。你比如说我们随便举一个例子说，比如说我对一个演员一无所知，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？也不知道长什么样，什么都不知道，但是我今天知道一个事，是什么？说这个片子张艺谋导演，顾长卫摄影，然后谭盾作曲，今天这个班子出来了，这个演员是主角，我不用认识他，我也知道这是一个好演员。因为大家犯不着，你弄一个现成演员来捧这个丑角，这不可能的事。猜你也猜出来了，你这圈的东西你知道的越多，对中间的这些判断就越容易。

我们现在说我们对文物的判断都是趋近真实，不是科学真实，因为咱们没有活到那个时候，我没有办法跟你说，我要活了一千岁我可以说这是宋代以来，我当年见过欧阳修，见过苏东坡，我就挨个的说这个事，那行。我没有见过，那我们只能推测，推测的合理性就在于你说出来，别人听完知道你这是怎么回事，这是你的推测。你推完了别人说胡说的。

何东：你刚才这个意思知道，看一眼，有一眼没一眼，这个后面的事就大了。

马未都：所以说行家一上手就知道有没有。真的，一动马上就不一样。有人聊天，说两句话就知道了，特逗，过去说收购，人家卷着画，拿着画，然后说你哪的啊？河北乐亭的，什么画？唐伯虎。说你别打开了，回去吧，人家说怎么河北乐亭就没有唐伯虎了？别说河北乐亭，就说他们家那个区域一百年以来就没有出过唐伯虎，这不可能，这个概率决定的。